正是由于期货公司业务发展环境恶化,才会用自己不多的财务资源去做交换,期货公司购买某券商资管的对冲产品时,说好可以按一定杠杆比例获得期货权益分仓。但券商资管现在不认账,权益远不及预期。“机构之间这种言而无信的尴尬局面,真让人又气愤又无奈。”
机构间的传统“信任”正在打破。
“之前说好的资源交换都不认了。我们也知道很难通过诉讼来行使这些‘抽屉协议’的权力。”某期货公司人士忿忿不平地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诉苦道,在资管行业的转型过程中,部分管理人不诚信的情况比以往更加频繁地出现,包括资源交换不落实、违背合同乱操作等,市场的波动让这些问题更加突出。
有业内人士表示,资管新规各项细则即将落地实施,不仅将改变资管行业的固有生态,也给众多饱受资管行业“潜规则”困扰的从业者带来新的希望。
机构不按“规则”出牌
某期货公司业务部的小杜(化名)最近颇为烦躁。去年,小杜所在的期货公司购买某券商资管的对冲产品时,说好可以按一定杠杆比例获得期货权益分仓。但券商资管现在不认账,权益远不及预期。“机构之间这种言而无信的尴尬局面,真让人又气愤又无奈。”小杜说。
事情要从头说起。2017年下半年,某券商资管量化投资部负责人郭先生带队,为了推介一款量化对冲产品,到小杜所在的期货公司路演。当时郭先生承诺:如果小杜的公司投上千万元,就从其他的量化产品分仓。
“这意味着,如果我们公司买1000万元的产品,那么券商资管那边其他几只产品的期货交易就在我们公司做。当时说的分仓规模差不多有6000万元左右。”小杜称。
这是比较诱人的条件。小杜所在的公司爽快答应了。但到具体落实的时候,该券商资管方面就没那么爽快了。最终,双方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和经纪业务合作协议,约定互换条款。
“我也知道互换条款其实是‘抽屉协议’,到时候真的违约了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打官司的。但行业内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都自欺欺人地认为有了互换条款,大家就都安全了。”小杜说。
小杜透露,和他们公司一样,因为承诺“分仓”而买了上述券商资产对冲产品的还有好几家期货公司。
小杜的公司认购产品后,正赶上市场情况不妙:股市、债市、相关期货品种的表现都不太好,赚钱越来越难。这个时候,该券商资管公司的态度也开始微妙起来:找出种种借口,分仓迟迟难以执行。
不仅分仓没有下文,今年5月,小杜公司购买的对冲产品净值只有1.002左右,但该券商资管公司还要求小杜“返息”。
“产品募集困难,就不给分仓,少得可怜的收益还要跟我们分。这就是市场难赚钱,大家都难合作。”小杜解释道。
中国期货业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6月24日,国内期货公司的数量是149家。这对于一个大约4000多亿规模的市场来说,竞争依然激烈。
“正是由于期货公司业务发展环境恶化,才会用自己不多的财务资源去做交换。”小杜表示,市场的艰难,加之个别管理人自身的问题,把这些问题更加放大。
“抽屉协议”纠纷不断
业内人士介绍,当前的资产管理行业“二八分化”非常严重,行业利润被少数几家头部公司占去了80%,真正具备主动管理能力的管理人比较少。于是,不少机构就靠资源交换来做大规模,但这类业务中普遍存在“抽屉协议”。
“抽屉协议”最普遍的是通道业务。在2010年-2012年间,信托公司通道业务报酬率可以达到1.5%-2%。随着券商资管、基金子公司,甚至期货资管的抢食,信托的通道费率降至0.5%左右。券商资管和基金专户都有3000万元的门槛,但期货资管100万元就能做个专户。一时间,“通道”泛滥。
市场波动,“抽屉协议”引发的纠纷不断出现,通道业务首当其冲。
业内人士介绍,中信信托和工商银行关于“中信古冶项目”兑付问题的“拉锯战”堪称经典。2012年3月成立的“中信·古冶集团铸造产业链信托贷款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募集资金5亿元,向山西古冶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发放贷款。该信托计划无法按期兑付。中信信托称信托计划为银信合作业务,也就是客户和资金都是工行的,中信信托只是通道,工行应当承担兑付责任。而工行方面称,工行只是信托计划的资金代收付银行,只负责信托资金归集和支付,不承担本息偿还、担保和纠纷处理的责任。纠纷至今,没有下文。
业内人士指出,银行之间也有大量的“抽屉协议”。例如,A银行受贷款政策或信贷额度限制,不能向房产开发商B发放贷款,但A银行又希望做成这笔买卖,那么A银行会找来C银行,C银行出钱购买由券商、信托公司等发行的、实质上是向B发放贷款的资管产品,A银行再为这款资管产品做担保。这个链条上,信托公司、券商和银行私下签的协议,在正式合同中不会出现。其目的就是帮助银行发放贷款,规避监管。但房产开发商如果无法按期还款,银行A、C之间就会出现损失该由哪家承担的问题。
债券代持也是“抽屉协议”集中的领域。例如,机构A买入债券后,转卖给机构B,到期后在将来某一时点重新买回该笔债券。债券代持一般有三大目的:首先是仓位已满,但看好某只债券,投资机构与代持机构约定回购的时间、价格,投资机构获得价差收益和票面利息,而代持机构则获得约定的融出资金利息,即固定收益;其次是为了放杠杆,买下债券后再把债券卖给另一家机构,拿到钱之后再去买债券,相当于进行了两倍杠杆的操作,实际运作的杠杆可能远大于两倍;第三是为了应付监管,例如在考核时将债券暂时转出来降低风险资本占用量等,国海证券“萝卜章事件”就让业界震动。
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局副局长陶玲7月27日曾表示,金融机构资管业务近年来的超高速的发展,是以风险积累为代价的。
拿不到分仓,还被要求“返息”。“遇到这种情况真是没办法。只能说,钱在谁手里谁是赢家。但金融机构最重要的是信用。大家都不讲信用了,那业务就没法做了。”小杜一筹莫展。
分析人士表示,机构之间通过协商各让一步的情况可能也会增加。代价就是金融机构之间业务增长放缓,利润增速放缓,坏账计提、亏损等情况也会增加。
过去为银行资产出表做“通道”的信托公司,业务增长已经放缓。2018年上半年,62家信托公司经营收入同比增长2.08%,净利润同比降低2.83%。在资管新规的影响下,信托行业结束高速增长阶段,进入平稳过渡阶段。未来资管新规影响持续,信托行业将面临较大的增长压力。
作为大资管中体量最小的一环,期货资管更是缩水明显。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3月底,期货公司资管业务资产规模为1899亿元。到5月底,更是仅剩1627亿元。
证券公司、基金公司及其他子公司的通道类资管计划也继续下降。
7月20日,银保监会发布《商业银行理财业务监督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央行发布《关于进一步明确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指导意见有关事项的通知》;证监会发布《证券期货经营机构私募资产管理业务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从发布的内容上看,与资管新规的方向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是节奏上明显放缓,总体上对银行理财利好明显。
但小杜关心的是,和券商资管的扯皮项目啥时候能有个结果。他们部门和券商资管的合作短期内不会因任何政策变化而重启。他最担心的是所在部门因此产生的亏损几成定局。
有资管业内人士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产品净值化转型过程中,理财产品打破刚兑后净值趋于波动,对管理人的真实管理能力要求会更高,有助于市场去伪存真。同时,也对资产管理机构的投资能力、服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告别之前资源交换“抽屉协议”等粗放方式势在必行。